Post By:2007/6/1 19:45:00
12你踩过界了
这几天,我老在东街转悠,心里总觉得身边好似缺了点什么,可一时又说不上来,仿佛我最近所做的梦魇一样。转到新世界夜总会门口时,虾米开着摩托迎面而来,我才倏地想起了四子。想想,我有好几天没见到四子在我的四周晃来晃去了。
虾米跟四子的关系很铁,就像四子跟我一样。虾米原本是跟着虎子的,后来虎子去了,我就让他在东街帮忙,跟四子打理着酒吧。虾米停下来跟我招呼,我问他这几天见过四子没,他先是支支吾吾,我横了他一眼,于是他说四子经常去小北路,没白天没黑夜的。
我说:四子去那里干吗?
虾米说:他好像去找人。
我说:找人?什么人?
虾米为难地摆了摆手。我知道,四子这小子,打架虽没有阿丰和小立他们猛狠、干脆利落,但如果让他盯个什么人或是找点什么,他却能像个特务似的废寝忘食地干到底。
虾米换了个话题,跟我说:老大,刚才我路过东街东路口,见到一哥他们也在那里——
我说:一哥?他来这里干吗?
虾米说:前几天,我听一个港头的弟兄说,一哥好像想在东街开家麻将馆。
这事,我似乎也听小立跟我说过,但我那时并没有任何表态;这会一哥竟亲自上阵,雷厉风行地跑进东街来了,估计他想来个先斩后奏,让我不了了之。要知道,大大小小的麻将馆,在东街已有二十几家了;一哥这么乱来,坏了规矩不说,也会激怒同行和弟兄的。
我说我要去看看,虾米硬要载我过去。还没到东街东路口,我就叫虾米放我下来,我步行过去。一路走去,有很多弟兄跟我招呼;有的还跟在我后面,随了我一小段路。
果真有一家门面在忙着装潢。我正想进去里面看个究竟,如朵掩着鼻子走了出来;一仰脸,她也看到我了。
我和如朵站在路旁,之间空着三步距离。如朵从小提袋里掏出香烟,向我递了递,我示意不要,她用有些米黄的牙齿叼起了一根香烟,随之点燃了;她猛吸一口,却不见喷出烟雾,估计是往肚子里吞了。
我明知故问:一哥在里面?
如朵点了点头。我指了指那家忙着装修的门面,说:这是一哥开的?
如朵将半截烟扔在地下,用脚踩了踩;这似乎都是她的习惯。她说:人找钱两条腿,钱找钱四条腿;谁跟钱有仇呀!
说着,如朵哎了一声,还没等我说话,她又说了一句:男人呀……
我看得出,如朵有心事。其实,一直以来,我都觉得她满腹心事似的;以前,整天都没见她笑过,话也没怎么说,一副忧忧愁愁而又不知愁啥的样子。很多时候,她见了我才会自觉不自觉地笑了笑,然后主动地跟我侃上几句。
对女人,可以说我是木讷的,即使有时万幸能对之察言观色几分,可也揣测不了其心中之意,正应了那句话:女人心,海底针。退一万步讲,倘若以上条件我都撞上了,这时我又嘴笨了,我不懂安慰她们,恰到其分地说上几句“好话”;就拿那天我的女人遭受到弥大委屈时,我基本也是说不上话的,词不达意,但我的心疼得抽搐;我以为她是能感受得到的。结果也是如此。正如叶柔对我说的一句话:光,你什么都别说了,我懂,你的心思……我什么都懂,真的——
我静静地站着,看着过路的车辆和表情各异的人。如朵也是这般。
彼此沉默地对立着,如同两军对峙,叫人浑身不自在。我抿了抿嘴,指了指那装修着的屋子,说:我进去找一哥。
如朵嗯了一声,分贝很小,好像蚊子的吟哦。我转身就往那里走去,没走几步,如朵亟亟而又犹豫地喊了一个字,结果我立马站住了,心里很是震惊,甚至震撼。她说:光——
这是如朵第二次这样叫我,以这种口吻。在我还没接手三街时,如朵就跟了一哥,一直寡言少语,刚开始我还以为她有语言障碍,直到有天我带了弟兄们去跟人谈判,末了跟人干了起来,结果我左手背被剁了一刀,鲜血直流。去一家小诊所包扎时,如朵见到了我,脱口就是一句:捂紧了,血就不会流得那么猛了。我怔了一下。天呀,我还真的被她的开口吓到了!后来,我当上了老大,我和如朵招呼和谈话逐渐多了起来,尽管每次聊的时间不长,但我能感觉到她跟我说话没那么压抑,至少不会做作。没多久,道上的很多弟兄都在议论一哥的一个得力马仔刀口和如朵的“秘情”,说什么刀口抢走一哥的女人;如朵背着一哥跟人偷情;刀口和如朵给一哥戴绿帽……流言蜚语满街跑,结果一哥越发觉得此事绝非空穴来风,雷霆大发地拿下了刀口,硬要结果他。后来如朵差人来东街叫我,我马上赶到一哥那里去,希望能救下刀口。我的出现,一哥很是诧异,如朵却脸露窃喜。看在我的面子上,一哥说不杀刀口,但要他一条腿和一条胳膊,并跟我说不许再求情,不然连兄弟都没得做!刀口被几名弟兄摁死,动弹不得,拿砍刀的正是阿秋;阿秋一步一步地逼近刀口,刀口并没有丝毫恐惧,但眼里装满了绝望;泪流满面的如朵哀怜地望着阿秋,随之将这种目光投向了我,我身心一颤;忽地,如朵双腿跪地,颤抖地喊了一句:光——
我的心全被震碎了。我边向一哥走近,边给身旁的小立和四子他们递眼色,随之他们冲上去抱住了阿秋,小立一把夺下阿秋手里的刀。当时,整个“拜会堂”就动荡了;一哥的弟兄从外面涌了进来,几名弟兄拿着刀架在小立和四子的脖子上;一哥霍地从交椅上站了起来,指着我,气势汹汹地吼道:三少,你想造反呀!
我对一哥笑了笑,淡淡地说了一句,结果一哥冷静了下来,随之挥手让弟兄们收起刀出去。我说:咱们都是天堂的弟兄;刀口也是!
我知道一哥是个识大体而又能顾全大局的人。在天港这地方,能与天堂抵触的就是疯狗的青派;如果天堂内讧,最大的得益者就是疯狗。
最后一哥放了刀口,将他赶出了天堂,并说不想再在天港见到他。刀口走的那天,我和如朵都去送他;回来的路上,如朵对我说:谢谢你救了刀口。
我抿了一下嘴,没有接话。如朵说:为什么你愿意帮我?
我说:我想你和刀口是清白的。
如朵一字不言,却流下两行泪水。从这个时候开始,我就察觉到如朵是个有心事的女人;这心事非同小可,拿捏不好,就会毁了她。
我转过了身,望着如朵;她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,仿佛被谁画地为牢一般;看久了,我才觉得她的站姿有些落寞。
我说:有事吗?
如朵动了动嘴唇,欲言又止的样子。
这时,一哥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,身后跟着几个弟兄。我惯性地扭过头去,笑着脸迎了上去;一哥见到了我也很是开心,呵呵地叫着我的名字。
一哥说:我还正想着过去酒吧找你呢,没想到你却来……呵呵,咱兄弟俩还真默契呀!
我没有顺着一哥的话接下去,指着那门面,我说:什么时候开张呀,一哥?
一哥搭了搭我的肩头,说:这就看你三少了——你说什么时候开张,我就是什么时候开门做生意;这可是你三少的地盘呀,哈哈……
我说:一哥,你客气了;不过——
一哥说:怎么,三少有为难之处?
一哥的明知故问,反而让我好开口。我说:一哥,说实话吧,你在这开麻将馆,的确让弟兄们为难了。
一哥嘴角一裂,露出似是而非的笑容,说:怎么,怕我坑了弟兄们?
我说:东街的麻将馆太多了,你这横竖不理地插上一刀,坏了规矩,我怕其他老板和弟兄们都会有意见——
一哥抢着说:意见?这可你三少的地盘,怎么,你也怕别人有意见?
我说:虽说咱们都是天堂的人,但毕竟这是东街,东街有东街的规矩,谁进来这里做什么生意,都得和其他老板和弟兄们商量一下……
一哥又耐不住了,抢道:我不是一早就跟小立招呼过了吗,怎么他没跟你说?
我说:有,但也得再跟其他弟兄沟通一下,可现在一哥你却已经在忙着装潢了,影响不好——要不,你让工人们先搁下来……
够了!一哥终于沉不住气了,吼了一句,转过身去,朝那些装修工大喊:停下来,停下来……他妈的别干了,走,走——
一哥扭过头来,看着我,说:三少,你东街的规矩还真他妈的多!
说着,一哥呼喝弟兄们走了;如朵瞥了瞥我后,也走了。我望着一哥他们的身影,感觉东街的空气越来越让人郁闷,还有窒息。
这道上的,最憎恨和防不胜防的就是,其他地盘的人踩过界去开个什么馆、哪个娱乐城;这火苗一点上,非但有失去自己城池之虞,没准连命都会搭进去。尽管我和一哥都是天堂的弟兄,但防人之心不可无,尤其是这条道上的!
我隐隐察觉到,一哥的野心又在抬头了。